蓬萊一別，我以為此劍已與我無緣，卻不料竟被困在這西荒之中。

我激動地撫摸著久違的老友，劍靈因我的氣息而愈發逾越，一時間劍光灼灼，使四周的灰色霧氣不由退讓數仗。

我問：“你是誰？為什麽要幫我？”

那聲音卻並不再回答我，更不願透漏分毫信息，只漸行漸遠直至無蹤：“緣來天界的上君們不過如此……呵，我們還會再見的！”

我終於曉得為何我能一路暢行無阻地至沼澤深處了，我這般輕而易舉地見到大師兄，原來是這神秘的黑手在作怪，可令人不解的是，我從未來過大沼澤，而這邪物卻像是早先識得我一般，我搜索了十多萬年的零零散散的記憶，竟絲毫不曾記得自己竟還認識這麽個古怪的玩意。

競淵似笑非笑地走近，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的翟耀劍：“好劍！”

驀地我便想起他手中的離明劍，似因他的靠近，兩把劍互為牽引，竟隱有脫手相去之勢。

我面上一赧，忙不疊念了個訣將劍收起來，道：“殿下謬讚！”

“斂扶果然是好人緣，這神秘莫測的大沼澤，竟也能為你大開方便之門，競淵再次對你刮目相看。”競淵接著又道。

我皺著眉頭深思片刻不得其所，心中雖然疑惑，卻曉得無論是因為競淵的存在還是因為身處大沼澤，此處皆不是久留之地。

思及此便無心與競淵周旋，只道：“我等目的已然達到，斂扶這便與大師兄告辭了，殿下若要繼續探索大沼澤，請自便罷。”

說罷，我便不待競淵大話，徑直帶著大師兄飛身到了大沼澤的上空，再四處看去，先頭來時察覺的危機感蕩然無存，仿佛那些邪霧，那些兇險不曾存在一般。

十日之後。

妙珠帶了一人前來舉翼殿。

我看著那一黑一紅的眸子，默默地嘆了口氣。

恐怕此生，再也無法見到那個意氣風發心性單純的小狐貍了。

我記得，彼時裹雲山上，這雙眼睛，黝黑明亮流光溢彩，而此刻我與他四目相對，除卻驀然與冰冷，再無其他，盡管詭異美麗的眸色給他漂亮的面容上增添了幾分妖媚，我心中卻是不由疼痛了幾分。

當年他與妙珠廝混玩耍意氣風發，如今卻與妙珠，一個地下一個天上，果真是世事無常。

我不曉得這幾日赤瑢歷經了如何的煎熬，便是此刻見了我，他不過是面不改色的行禮，聲音冰冷：“多謝上君救命之恩。”

我心頭一震，上前將他扶起坐下，命莫歆斟了茶來，卻不知再怎樣開口。

妙珠倒是難得安靜了一會兒，殿中一派沈靜之後，道：“姑姑，妙珠尚有另一件事。”

我疑惑不解：“什麽事？”

卻只見妙珠眉眼暗淡，一個勁兒地將衣衫絞來絞去，躊躇不語。

我算了算時日，胤桓來我南境，也有些日子了，便恍然明了。

我換了個姿勢看過去，笑了笑：“聚散終有日，以後有的是時間再見，不必做此模樣，你師父向來居無定所，如今在此長留，只怕也因你之緣故。”

旁邊的赤瑢猛地擡起頭看了看，覆又低下頭去看手中的茶盞，依舊是默然不語。

妙珠咬了咬唇，只小聲嘀咕：“妙珠……妙珠不想離開姑姑！”

我見妙珠如此，心中自是不舍的，便開了玩笑道：“怎麽，我記得以往你是最歡喜外出的，怎的如今變了性子了？你與你師父皆好四海雲游，這也是緣分，不過……你若舍得那胤桓上君，我這南界自有你棲身之所！”

妙珠張大了嘴巴，又紅了臉道：“姑姑，你說什麽呢？他……他是妙珠的師父啊，妙珠能有什麽舍不舍得的？哎呀，姑姑如今怎的愈發不正經了！”

妙珠一向伶牙俐齒，此刻竟有如此之態，我不禁了然，不禁暗笑，又說：“罷罷，即便你舍得，可我並不敢與胤桓上君搶人，上君修為高深，我可是惹不起。”

妙珠臉色又紅了幾分：“姑姑真是愈發沒了章法，起先幾位上君與我說我尚不信，如今可算見識到了，今日竟這般沒羞沒躁地與我消遣，妙珠不理你了，哼，赤瑢，我們走罷！”

妙珠轉身欲走，赤瑢卻依舊在原地一動也不動。

妙珠面色一頓：“赤瑢……”

我也是一楞，自赤瑢被帶回南界，一直在胤桓處養傷，因我近日瑣事煩心，自然是妙珠擔待他多些，而舊時裹雲山中也是赤瑢與妙珠走的近些，是以我以為赤瑢會與妙珠一同離去，如今看他這麽個形容，只怕他另有打算。

我與妙珠對望一眼，只見赤瑢突然起身行了個大禮：“請上君收留赤瑢！”

我忙慌了神去扶他：“你這是作甚？你要留下便留下，無人趕你，男兒膝下有黃金，快起來！”

我想了想便明白了，胤桓喜好清凈，此番因著妙珠才勉強收容赤瑢，這本是天大的造化，可今看赤瑢這形容，只怕是仇恨難忘，胤桓為人寡淡，時常不知行蹤，不與外界往來，若曉得赤瑢有這麽個心思，不僅不會教他任何本事，更會帶著他與世隔絕。

我雖不願使赤瑢心懷仇恨，可我曉得，若我在這個節骨眼上拒絕了他，他也未必會跟著胤桓，索性不如把他留下，再慢慢疏導便是。

到底我留下了赤瑢，並吩咐莫歆在殿中收拾個僻靜的院子，送了幾本修身養性的書與他。

一時半會兒我也無法讓赤瑢放下心中怨念，來日方長罷。

送君千裏，終需一別。

因是胤桓一向低調行事，是以翌日挑了個較早的時辰出境，我代師尊送胤桓上君一行，經過天門時，我三位師兄弟正勤勤懇懇地灑掃。

因是幾位師兄一向好面子，這麽個挨罰一向是背於人後，而今冷不丁被胤桓與妙珠撞見，幾位師兄弟十分不好意思，特別是二師兄，捏著掃把的形容恨不能將頭埋入地下，恨不能一步跺出十萬八千裏。

我想了想，二師兄一向自詡風流瀟灑，此刻拿著掃把灑掃的光景被他一向欣賞的妙珠妹妹瞧見了去，他此刻心中定然是羞惱不已。

許久之後，我目送著二人離去的虛影，剛剛灑掃完的二師兄方提著掃把走近問：“妙……胤桓上君走了？”

我依了天門笑瞇瞇望著二師兄：“是啊，師兄卯足了勁趕著時辰掃完南天門，嘖嘖，竟還是來遲了，未能相送佳人！”

二師兄面色一紅，繼而一臉痛心疾首：“這妙珠妹妹也忒沒良心了，虧本君近日鞍前馬後的照料，竟招呼也不打就走了，本君還有個珠釵沒送給她呢！”

“二師兄，我見方才妙珠姑娘與你招呼來著，是你自己未曾理會，怎的怪到人家頭上去了！”三師兄鄙夷地插進話來。

七師弟：“對啊，我也看到了……”

二師兄剜一眼七師弟，使之的符合之聲逐漸低迷：“需你多嘴！”

我輕輕一笑，拍了拍衣袖，慢吞吞道：“不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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